懒癌晚期,暂时消失,有缘再见。

【JS】而她的泪如晨星。

-9-


雪莉觉得自己应当夸奖一下年轻的王,哪怕是在被他戏弄之后。整个收获祭异常平和顺利,她想起被架空的教皇见礼时,他倚在王座上,礼节敷衍,却没有出口讽刺而让那位老人露出尴尬的神色。雪莉知道他烦于应付这些贵族,于是他草草祝词的末尾便成为宴会的开端。

 

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到场的贵族。甚至有从距王都相当偏远的封地赶来。扈从源源不断地将美食和酒酿从厨房运送到宴会场地,偏近傍晚,暖日西沉。桌布洁白垂地,草坪在前几天就已经修剪整齐,青草汁液的香气尽数消散在风里。树荫投在觥筹交错之间,欢声低语混杂音乐。雪莉寸步不离地站在威斯克的身后,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某个伯爵的美言,左手挟一只高脚水晶杯,盈着彷如晚霞般玫红色的果酒,他盯着这块流动的琥珀出神,直到对方战战兢兢地施礼退开,再也没有贵族和大臣想贴上前。于是王哼了一声,一边端着酒杯往人群外围走,一边不耐烦地扯扯为了庄重和正式而勒得过紧的领花。雪莉领着两个侍卫迅速跟上,她从后方打量着只属于正式场合的纯白王室礼服,她几乎从未见过威斯克穿这个颜色,但他完美地驾驭住。袖口的扣子被烙上了小小的灰狼徽记,宝蓝色单肩披风上印着威斯克家族的暗纹。威斯克身姿挺拔,威严和傲气从骨骼渗透到四肢百骸,贵族们在暗处殷殷私语,却在他走到面前时缄口无言,避让出道路。

 

他其实没那么可怕。雪莉叹了口气,颔首跟在他身后。威斯克却突然停住脚步,眯起眼看向某个方向。雪莉疑惑间被他命令去巡视,她知道这是个支开自己的借口,临走前她看了一眼威斯克走向的目标,金棕跃入她的眼帘,她微微困惑于这抹熟悉的颜色,总感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。

 

“肯尼迪伯爵。”威斯克冷眼看着眼前向自己微微躬身的男子,招手示意扈从端上白榉木托盘,数个水晶杯盈着果酒,色泽浓郁,如同沾染了鸩鸟的羽毛,“我不记得我邀请过你。”

 

里昂·肯尼迪笑了笑,随手挑选一了杯,扈从鞠躬退下:“可是我确实收到了邀请函,陛下。”

 

威斯克说:“你是在质疑我?”

 

里昂的眉毛微微挑起一个弧度,然后迅速恢复如常:“或许您只是在百忙之中忘记了这些琐事而已。”

 

这句玩笑话换来了王的嗤笑。他突然贴近里昂,向他举起酒杯,披风展开,如同暴风雨过后蔚蓝的海面,遮盖了周围好奇的视线。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几乎超越了君臣的亲密,里昂看见威斯克薄如刀锋的唇轻轻开合,微不可闻地快速吐出几句话:“据我所知肯尼迪家今年有大量的资金流向不知所踪?”

 

里昂没有后退半步,和威斯克碰杯:“或许你不懂,陛下,但是养女人确实需要挥霍大量金钱。”他仿佛想到什么一般露出温柔的神情,而在下一秒这种笑意就瞬间隐去——水晶杯相碰,王仿佛重心不稳一般向后踉跄,手指松开,水晶杯倏而坠地,果酒飞溅,偷偷投来视线的围观贵族们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声。里昂下意识地也退后一步,低头看向威斯克洁白的礼服裤脚,上面横着突兀的斑痕。他低头行礼,在心里不动声色地为王的无耻啐了一声。来之前他就被提醒过,这次宴会不仅仅是个举国欢庆的祭典,更是威斯克用来削弱他们势力的一种借口。他本以为构陷会用更加高端和隐秘的手法来施加,譬如谋害,没想到反而是这种幼稚的举动令人手足无措。

 

扈从还未围上前就被手势制止。威斯克说:“看来你不是很满意宴会的酒?”

 

里昂还没说话,威斯克又冷冷地加了一句:“或许你也不是很满意你的爵位?”

 

里昂抬起头,和他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目光,他在众人惊讶畏惧的目光与怯怯私语中毫不畏惧地倾身施礼:“悉听尊便,陛下。”

 

威斯克说:“很好,肯尼迪。”

 

里昂再次直起身,两个男人沉默地对视一眼,而在只言片语之间就被削爵的可怜伯爵甚至露出了一个有些突兀的、极淡的嘲讽微笑,这并不符合他一贯温文尔雅的绅士作风,仿佛有另一个人站在这里,和他做出了一样的表情。

 

 

骚动显然吸引到了侍卫长的注意,雪莉停下了巡查的脚步,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已经在远处的宴会人群,尽管她知道杰克·威斯克就是雪原上最机警的灰狼,连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锐利的眼睛。他披荆斩棘活到现在,并不是某些不入流的刺客能轻易猎杀的对象。骚动如同转瞬即逝的星火,人群很快如同被打散的拼图一般分开,宴会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。威斯克亮眼的宝石蓝色缎面披风从她的视线中一闪而过,这使她松了一口气,转身继续自己的任务。

 

天色更暗了,直到太阳沉进地平线,最后一抹红霞消失在于绛紫色粘稠的夜幕,最终代表收获的焰火便会升起。黑暗,嘈杂,人群,多么适合行刺的要素。雪莉想起上次的冷箭,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哨戒塔,尽管宴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巡查过一遍,但她必须再次确保没有任何意外发生。她吩咐跟在其他两个侍卫沿着内墙向另一端出发,而自己从反方向绕一圈后再与他们汇合。

 

高塔上的侍卫身姿挺拔,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侍卫长审视的目光,离她最近的年轻人甚至有些慌张地重新整理了下自己帽子的位置,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。雪莉抿嘴抑制住笑意,遥遥的朝他行了半礼后继续向前走去。

 

一切如常。她几乎可以看到和自己汇合的其他二人。绛紫开始变成漆黑,苍穹沉沉。最后一个哨戒塔映入她的眼帘,侍卫仪态端正,站的笔直。她朝对方行半礼时,或许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,高塔上的侍卫愣了几秒后才朝她回礼。哨戒塔的灯火点燃,光影跳跃在侍卫坚毅的脸庞上。雪莉看到他习惯性屈起两根手指,一下子愣在当场。

 

她不会认错皮尔斯,他教自己拉弓的每个早晨,他向克里斯行礼时熟悉的动作。她仿佛知道了刺伤自己的那枚刁钻而又沉默的羽箭从何而来。更大的恐慌如潮水般包裹住她,冷意刺激大脑,使她陡然间想起了刚刚金棕色头发的那个人,她在克里斯的会客厅外撞见过对方,对方甚至体贴地问候她是否受惊。

 

她的手指僵硬,呼吸困难。而巨大明丽的焰火此时升空,绽开万千萤火,给欢闹的土地洒下新一年的祝愿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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